今年的新冠病毒疫情对于全球各国的冲击巨大，可以说影响最为直接的就是医疗健康产业。从各大医院，诊所等医疗服务机构，到制药企业，到新药，疫苗研发机构，到医学研究机构等，可以说全行业正在经历一场百年一次的考验。笔者参与的医疗基金和医疗机构在疫情发生后也有大量的变化，希望通过本文来分享一下我们所观察的医疗健康领域第一线的一些重大趋势。

一，远程医疗/在线医疗突飞猛进的发展

新冠疫情爆发后，很快从医疗机构，到病人们都意识到了医院实际上成为了疫情的重灾区。大量涌入医院的病人导致了极大数量的新冠病毒聚集传播病例。对此，除了物理隔离以外，很难有完全的解决办法。实际上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让不需要见面的病人通过远程/互联网就诊。

(哥伦比亚大学数字健康研讨会，照片来源：哥伦比亚大学)

笔者参加的在上个月举办的哥伦比亚大学数字健康新机会线上研讨会上，长老会医院的医生透露的一个数据就非常说明问题。他说新冠疫情爆发前，纽约长老会医院每周的线上诊疗的实际人数是大约1000个就诊病人。疫情爆发后，目前的医院的每周线上诊疗人数大约是3万个。也就是说一个纽约的顶级医院的线上诊疗病人就诊人次上升了30倍。

值得一提的是政府对于线上诊疗的监管放松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过去美国的医生需要在各个州的当地注册后执业。疫情爆发后，政府允许医生异地跨州通过互联网进行线上医疗服务。这个变化一下子释放了很多地方的空余医疗资源，也加快了线上医疗的发展。

当然，资本市场也对于远程医疗极为推崇。今年美股的一个明星企业叫 Teladoc (远程医疗公司)，股价从年初到现在翻了一倍多，市值超过150亿美元。该公司总部就位于笔者所在的纽约郊区。于2015年在纽约股票交易所上市，目前已经能够在全美50个州提供远程医疗服务。提供的服务分为六类：平台和计划服务、指导和支持、专家医疗服务、心理健康服务、远程医疗和综合虚拟护理。作为一家软件公司，Teladoc Health 参与人工智能、分析，该公司主要使用电话和视频会议软件提供按需远程医疗，患者能够随时登录服务，并在几分钟内与获得美国执业医师联系。该公司的医生治疗非紧急情况，如流感，粉红眼睛，感染，鼻窦问题，心理健康问题，皮肤病等。公司的拥有的医生网络涉及450个医疗分专业，拥有5万5千个医生加盟。

(Teladoc公司2015年7月份在纽约股票交易所上市，照片来源：NYSE)

从收入来源看，Teladoc主要与保险公司和大型雇主签订合同，通过每年年费收入，以及个人咨询费来产生收入。值得一提的是，公司的医疗服务以大约 30 种语言提供。远程医疗的高速发展，除了对于医疗公司以外，也对云计算，网络服务商等等的业务产生巨大的推动了。对于数据的传输的速度，带宽，存储量等等都有非常高的要求。下一步来看，远程医疗的巨大机会在于遥控手术。目前外科手术，特别是神经外科，肿瘤等相关行业的医生资源极度短缺。病人和医生经常需要长途飞行到手术中心进行手术。笔者参与的一些创新投资里就有资深医师通过远程控制机器人给别人进行手术的项目。这个技术一旦成熟，将会对外科手术产生革命性的冲击。

二，去中心化的医疗设施

笔者参与投资和管理的某美国大型医疗管理集团这几年的一个重大变化就是修建“去中心化”的医疗设施。也就是说，过去几年，全美除了几个世界级的综合性医疗中心，比如梅奥诊所，克利夫兰诊所，麻省总医院以外，实际上一般的地区性综合性医疗中心在逐渐萎缩。取而代之的是专科性医疗机构的蓬勃发展。比如全美连锁的心血管诊疗机构，全美连锁的皮肤病诊疗机构，免疫性疾病专业诊所等等。越来越多的病人选择去专业化的诊所，而不是去综合医院。随着细分的发展，还有越来越多的“外科手术中心”被建设起来。这些专业化手术中心一般都没有病床，当天手术结束后，当天回家休养。护士会定期上门检查康复情况。和手术后在医院中住院康复最大的区别是大幅度降低成本。同时，这些独立专科诊所和手术中心一般都会建设在居民区中，会极大的减少病人的通勤时间。

当然新冠病毒爆发后，这种“去中心化”医疗模式得到加速推动。首先很多病人，特别是有严重基础病的高危人群，去大型医疗中心，和呼吸科，或者其他有可能携带新冠病毒的病人近距离接触的风险极大。如果在专科诊所，这样的风险就可以大幅降低。对于需要做手术的病人，也非常有必要在独立的外科手术中心去进行手术，然后回家休假，隔绝和其他病人接触的可能性。我们看到下一步将会有全社会大量资源投入到这个新的医疗模式中。我们参与投资的医疗房地产公司也都已经开始建设这些下一代的“去中心化”社区内医疗设施。

三，可穿戴设备

美国的五大科技巨头：苹果，谷歌，亚马逊，脸书，微软都已经在大规模进入医疗健康领域。对于这些科技企业，医疗实际上代表了最先进的技术和创新领域。从人工智能，大数据，到移动互联，都是这些企业的核心投资方向。目前可穿戴设备的不断发展实际上已经能够提供全天24小时的医疗健康数据，实现实时监测身体重要指标状况。比如苹果的iWatch 手表的健康功能已经成功通过发出健康警报，拯救了数千人的生命。

比如媒体已经报道的案例有“血压下降警报”： 某人晚上起身去洗手间，当他遇到血压突然下降时晕倒，脸先落在浴室的地板上。他的摔倒触发了苹果手表上的坠落检测功能，如果在检测到坠落到地板后的人一分钟后没有察觉到任何运动，该功能会自动通知紧急服务。当地医院在收到苹果手表的警报后，上门把这个人救活。当然，并不是只有苹果手表有健康监测功能。谷歌并购的电子手表公司 Fitbit 也在可穿戴设备上有很强的实力。

目前新冠病毒的病人发病前期有很多心跳，体温等等重要生命体征的变化。因此，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研究人员也在尝试用大数据建模，分析生命体征数据变化和新冠病毒的相关性，试图用可穿戴设备发回的数据来预测或者发现新冠病毒病人。如果结合个体的位置信息，实际上可以有很高的准确度来快速发现潜在病人。

四，慢病管理

今年美国资本市场的一个大牛股就是慢病管理公司利文戈 Livongo，今年股价已经上涨5倍，市值超过120亿美元。Livongo 是一家消费者数字健康公司，公司经营目标是能够让慢性病患者过上更好的生活。它开发了一种全新的糖尿病管理方法，将最新技术与辅导相结合。通过及时提供正确的信息、工具和支持，我们为会员提供实时、个性化的见解和支持，使糖尿病管理更加轻松。其方法正在带来更好的财务和临床结果，同时也为糖尿病患者及其家庭、朋友和医疗专业人员的护理团队创造更好的体验。他们将向会员发送一个包裹，包括蓝牙血压袖口或血糖监测仪等物品，然后收集数据并同步他们的应用程序。该平台还将向患者发送通知和提示，可以帮助管理病情，并提供实时反馈。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个数字教练。公司成立于2008年，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山景城，也就是谷歌公司的总部隔壁。

笔者参与的哈佛大学俱乐部家族办公室曾经举办过一次关于健康投资的研讨会。大家可以参考我当时发表的文章≪哈佛俱乐部家族办公室讨论如何应对人类面临的五大疾病?≫。会议主题是目前人类面临五大顽疾：阿兹海默症、癌症、糖尿病、肥胖症和心脏病。据预测，全球超过95%的人群都会患上这五大疾病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好消息是这五大疾病都属于慢性病，而且都可以通过预防类药物和改变生活方式来减少发病概率。比如说FINGER（The Finnish Geriatric Intervention Study to Prevent Cognitive Impairment and Disability）研究表明，33%到50%的阿兹海默症患者可以通过适当的运动和营养的补充来避免患病或至少推迟发病时间；与此同时，其他研究发现同样比例的癌症和大部分糖尿病、肥胖症和心脏病也是可以避免的。

以肥胖症为例，社会在面对肥胖症的时候，总是将其简单归因于饮食的不健康与运动的缺乏，但是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成年人的肥胖症与童年遭受的虐待相关。斯泰森先生提到凯撒医疗机构（Kaiser Permanents）预防医学科的的创始人及肥胖治疗计划主任文森特·费里提（Vincent Felitti）博士发现他的病人在成功减重50磅、80磅、甚至几百磅的时候，就会不断退出该计划，尤其是体重最重以及减重最多的那些病人。他最开始以为这么多病人离去只是因为因为他们达到了健康体重的目标，直到他发现一位中年女性病人从最初的病态性体重295磅通过六个月减到150磅时，她不但没有变得快乐，反而产生了焦虑和惊恐发作。

对于这些慢性病，要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但是通过有效的个性化管理，可以极大的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在传统医疗体系下，医生和护士给所有病人提供长期的全面监控的成本极高，基本上不可能做到。但是，通过科技平台，目前已经可以高质量的管理糖尿病，高血压等患者的24小时身体状况。比如Livongo 在2017年公布的一个数据"使用互联血糖仪和认证糖尿病教育者辅导，以降低异常血糖旅行的可能性：利文戈糖尿病计划（2017年）"。该研究计划观察了2014年10月至2015年12月的平台注册会员。从4544名参与者收集的数据表明，使用远程BG跟踪和个人健康教练干预，低血糖和高血糖率降低。显而易见的含义是，复发性低血糖事件患者的急诊室就诊率降低。美国类似于一些其他平台，如奥马达健康也都在慢病管理方面做了大量创新。上个月本文提到的美国的远程医疗龙头企业 Teladoc和慢病管理公司 Livongo宣布合并，创建一个数字医疗领域市值将近300亿美元的巨无霸。

五，保险公司参与医疗投资，医院反向并购保险公司

传统上，美国的医疗机构都是非盈利组织。很多是独立医疗机构，比如大名鼎鼎的梅奥诊所，就是有150多年历史的一个非盈利性医疗中心，旗下包括5000名医生和研究人员，5万名护士和其他服务人员。也有很多是综合性大学旗下的，包括美国现代医学教育的开创机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附属医院。笔者所在的纽约大学旗下的医学院创立于1841年，下属的几个医院，研究中心等一共有1100位全职教授，3000位兼职教授，招收的所有学生都是免学费。

医疗健康保险公司的业务核心是出售保单，然后接受病人的医疗费用报销申请。对于这些医疗保险公司而言，每年的保费收入，也就是保单的价格受到政府的严格监管。如果想提高盈利水平，或者不亏损，唯一的做法是降低成本。但是医疗费用在全世界都不断上升的现实情况。对于保险公司而言，很难控制病人在第三方医疗机构的诊疗费用。当然，一个解决方案是签约一些定点医院或者诊所，通过在定点医院获得大幅度的费用折扣来降低成本。

另一个更为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就是直接并购医院，让病人去保险公司自己的医院去看病，肥水不流外人田！比如美国联合医疗保险集团就一直在收购医院，并成立医生管理子公司。西格纳CIGNA保险也开办了子公司“护理今天诊所”，在亚利桑那州提供"传统医生办公室替代服务"。随着最近几年保险业和医疗行业的冲突加剧，保险业大规模并购医生资源的趋势在加快进行。包括总部位于路易斯维尔的人类保险公司购买了位于德克萨斯州艾迪森的紧急护理系统康森特拉。总部位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 WellPoint保险公司收购了 CareMore 健康集团，这是一家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塞里托斯的医疗保健计划运营商，拥有 26 家诊所。

当然对于拥有雄厚资源的大型医院连锁集团，他们也不愿意被保险公司不断蚕食，被保险公司控制剥削。加入保险公司体系的医院经常需要把病人的账单打折到10%，也就是保险公司经常会只支付非常低的费用。因此，这几年，美国的一些大型医疗健康集团开始自己投资建设或者并购保险公司，通过控制保险公司来获得病人资源。一旦病人已经支付了医疗保单，医院会尽量减少给病人的医疗支出，避免过度医疗。

六，小结

总结来看，医疗健康产业目前的发展日新月异。既有去中心化的医疗中心的建设浪潮，也有远程医疗，慢病管理的创新企业在资本市场成为热点。而科技行业的巨头苹果，谷歌，亚马逊，微软等对于可穿戴医疗设备，大数据，人工智能的投入也在最近几年大规模发展。新冠疫情的爆发，从某种程度上看，加速了这些趋势。原来可能会在今后五年发展的医疗创新，在今年五个月可能就已经实现。笔者的团队参与投资和管理了一些美国医疗健康行业的创新项目，有很多第一手的经验。下一步我们计划把美国最优秀的医疗资源对接国内的医疗健康产业，协助科技升级，并实现和全球资本市场的对接。

来源：Kevin Chen 陈凯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