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市场中的防御性归因现象
防御性归因(defensive attribution),是一种心理现象,通常指人们在面对令自己不安的“坏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试图为事情寻找一个最能减轻自己不适感的原因,而罔顾这个原因是不是真正的原因。通常而言,这个选择会发生在“内因”——也就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和“外因”——也就是从外部环境找原因——之间。
比如,每个人都会把成功归功于自己勤奋努力,而把失败归咎于时运不济。
就像投资成功赚到钱的人,一定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投资能力强,看得准,敢下注,等等,挖掘下去,他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有那么多以前从未发现的闪光点。换句话说,成功一定是出于内因。于是他的自信心得到了提高,自尊心得到了增强。如果你说他赚到钱纯粹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走了狗屎运,那么十个有九个估计都会和你急,剩下一个则会对你暗暗怀恨在心。
而投资亏损的人呢,则决然不会考虑任何内因,而专注于从外因下手。他的大脑早就想好了一切可以找来的借口,比如运气不佳,庄家太狗,最近睡眠不好,甚至开单当天天气见鬼,或者自己没有穿红色(或绿色)内裤,等等或荒诞或不那么荒诞的原因。总之,失败一定是由于外因。于是他的自信心得到了安慰,自尊心得到了保护。如果你说他亏了钱就是因为学习不努力,太贪心,投资能力差,缺乏行动力,定力不够,等等,那又会是招致对方厌恶的好办法。
这个双重标准的归因倾向会导致一个极其普遍的偏见,就是我们总会觉得自己很牛逼,而别人很傻逼。当我们看很多人的投资复盘——如果他们有常常复盘的好习惯的话——就往往会发现,他们总结的经验教训里,往往有很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几乎所有投资成功的案例都是由于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而几乎所有投资失败的案例都是由于受到了别人的干扰。
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双标”?因为我们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其实我们的内心是如此脆弱,根本无法面对自己失败就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的铁的事实。做出这样截然不同的防御性归因,完全是出于一种自我心理保护的潜意识。所以,这种防御性归因又称作“自利归因”(self-serving attribution)。
往往越是公然表示“我心理强大得很”的人,心理可能越玻璃,自尊心可能越脆弱,表现出来就是特别“好(hao4)面子”。越是这种“好面子”的人,自利归因的倾向就越厉害,对世界的看法就越失真。一些由于运气而突然成功的人,往往会在后续的挫折中不断强化自己的这种倾向,从而导致自己对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发生了错误的评价,从而阻碍了自己取得真正的成功。
防御性归因不仅仅会发生在自我评价上,还会发生在评价他人上。当冲突发生的时候,我们会倾向于替和我们同类的那一方进行辩护,而指责另外一方,无论客观事实究竟是哪一方占理。比如,镰刀和韭菜发生了维权冲突。如果我们自己是镰刀,或者正在进化为镰刀的路上,我们就会更倾向于认为镰刀是有理的,而认为一定是韭菜做错了什么,比如不能愿赌服输啦、心智不健全啦之类的原因。如果我们自己是韭菜,或者曾经被狠狠收割过,我们可能会更倾向于认为韭菜是正确的,而认为一定是镰刀割韭菜吃相太难看,导致了冲突事件。
我们很少会真正关心真相究竟是什么。因为调查清楚事情的是非曲直,超出了一个键盘侠的能力范围。换句话说,我们不过是在评价一个我们心目中想像和虚构出来的事件而已。我们所寻求的,不过是通过评价来减少自己内心的焦虑——自己作为镰刀被维权的焦虑,或者自己作为韭菜被收割的焦虑。
在性侵案件中指责女生的男人,或者指责男生的女人,会有更大可能性是出于防御性归因的心理。因为镰刀韭菜毕竟还可以转化,男人女人几乎就是终生不变的。如果自己不幸落入这种案子,男人更可能是男主角,而女人更可能是女主角。所以我们与其说是为案件中的男主女主辩护,从而指责对方,不如说是潜意识里为可能的自己在辩护。
这种情况下,防御性归因就导致了一个奇特的社会现象——指责受害者。越是男尊女卑的社会,此一现象越是严重。因为自认为处于社会从属地位的女性,会在潜意识里为自己的老公做防御性辩护。这样,男人女人都变得更倾向于为加害方辩护,而指责受害者。特别是当加害方阳光帅气又有钱,受害者样貌平平又普通的时候,几乎连警察都不会认为加害者会是犯罪嫌疑人,公众更是深信必定是受害者不检点甚至主动勾引而不疑。
因而,防御性归因还会导致另一个如出一辙的社会现象,就是批判失败者,也叫做“公平世界理论”。这是一个人人内心中深信不疑的假设性理论,即,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韭菜之所以是韭菜,失败者之所以是失败者,无产阶级之所以是无产阶级,那肯定是因为他们智商不行,或者贪得无厌,或者缺乏耐心,或者好吃懒做,等等等等。镰刀之所以是镰刀,成功者之所以是成功者,资本家之所以是资本家,那肯定是因为他们祖上积德,勤俭持家,勤奋刻苦,脑子灵活,双商都高,不拘一格,敢想敢干,等等等等。
所以这就衍生出一个文化现象,叫做“胜者为王败者寇”。不顾一切割韭菜发大财的人,终究被韭菜捧上神坛,顶礼膜拜。你有10000个大饼,不管是偷的抢的还是割的,在别人眼里你的魅力都要翻上好几倍。发财之前,长相奇怪是相貌丑陋;发财之后,长相奇怪是天生奇骨。
真相是,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只不过对有些人会更公平。可惜你往往不在“有些人”的范围之内。抱歉我借用《1984》小小的幽了一默。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这也正是我们还要为了它变得更加公平而不懈努力的原因。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自动变的公平。希望靠别人的施舍而获得公平更是幻想。公平从来都只能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甚至去斗争。
一切事物都是内因外因矛盾运动、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起主导作用的,一定是内因。
克服认知偏见,多从自身找原因、想办法,才能得到真正的提高和进步。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公众号:刘教链。知识星球:公众号回复“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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