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纽约时报》发布了一篇文章，讲述现年49岁，一直健康无比的Jim Bello突然病重，被检查出来患上新冠肺炎。为了拯救Jim的生命，医生们做出了不懈努力，其治疗历程曲折犹如过山车般惊心动魄。

在马萨诸塞州Hingham镇，Kim Bello独自一人站在庭院内，抓着手机问医生 “他可以挺过来吗？”

她的三个孩子在客厅里玩游戏，她在外面跟治疗丈夫的医生交流，避免她的小孩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两周来，Jim一直在马萨诸塞州综合医院，靠着呼吸机与新冠肺炎相互抗争。过去的九天中，他还需要用上人工心肺机。

内科医生Emmy Rubin 告诉她，“如果你想要我如实告知，很有可能你的丈夫不能幸存。”

Jim是一名律师，平日热爱滑雪、骑自行车和跑步。3月初在新罕布什尔州的White Mountains登山后，他发烧至103华氏度，6天后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前往位于郊区的急诊室。

所有医生都尽力抢救他，但在最近的X光片显示，他的肺部颜色跟骨头一样白，几乎没有任何空气可以填充的空间。“这是我见过最严重的胸部X光片之一，” 他的另一位医生Paul Currier如是说。

Jim在重症监护病房接受治疗，身体因为打满了镇静剂和各类药物，已经变得麻木，但轻微的触摸会使其身体产生反应，氧气水平下降。医生担心他的心脏随时会停止，假如不幸发生了，他们将永远失去Jim。

医生们尝试了一切可能治疗他的方法，包括实验性药物、翻腹改善呼吸和用上最先进的生命支持机。他们正考虑再进行一次“Hail Mary”——需要将机器供氧时间暂停30秒，但他们觉得Jim无法支撑完这短暂的断氧时间。

“即使这些治疗有可能有用，但尝试实施有可能会杀死他。”Jim 治疗团队的主治医师Yuval Raz说。

即使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医生和装备精良的医院也面临着新冠肺炎的严峻挑战。医院从未在短时间内聚集如此多的病人，而且病入膏肓——他们的肺部功能基本停止运作。尽管治疗类似呼吸衰竭症状的医生经验丰富，但面对新冠肺炎患者却束手无策。

“如断崖式下跌无法控制。” Mass General的重症监护医生Peggy Lai说 “医生们按照最佳方法来治疗病人，但年轻病人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因为这些治疗有可能引发感染，医生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反复尝试，及时纠错。他们权衡治疗风险，辛苦地调整机器，使患者的肺部情况得到缓解，清除炎症并治愈。

Lai 说 “这个疾病棘手的地方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什么征兆预示着人们在生病，什么征兆预示他们在恢复。”

3月7日，Jim 在新罕布什尔州的 Loon Mountain登山，在那里他有一套公寓，他定期与家人在那里滑雪。Jim突然发高烧，并几天后出现了咳嗽和胸闷的症状。他去看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治疗肺炎的抗生素。但到了3月13日，他呼吸出现困难，前往波士顿郊区医院的急诊室。医生当机立断，需要给他用上呼吸机。

“如果我活不下来呢？”他问他的妻子。在向他保证后，她回忆道 “他对我眨眼的方式与我们初次见时一样。”

当晚，Jim被转送至Mass General医院，成为其首位插管治疗的新冠肺炎患者。他的第一位主治医生Currier说，他的病例一开始似乎十分简单。

像许多新冠肺炎患者一样，Jim患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他的肺部发炎并充满液体，以至于氧气转移到血液中的微小气囊无法运作。

呼吸机设置要精确校准并不断调整：氧气、呼吸频率、呼吸量和压力。医生确保机器提供足够的压力以保持病人呼吸道通畅，但不能过大，不然会导致肺部过度扩张并进一步受损。

气管插管的患者需要打镇静剂并经常服用麻痹药物，从而使他们不进行自主呼吸，让机器来辅助。

Jim在Mass General医院接受治疗的第一天结束时，呼吸机供氧量达到了65％，第二天，医生将其降低到35％。这是一个好兆头，因为供氧量最低设置为21％，相当于室内的空气密度。

“他似乎正在好转，”肺部和重症监护医师Currier说。

但是，随后他的病情莫名其妙地恶化了，他呼吸机供养量被提高到最大，100％。

在3月18日凌晨2点左右，医疗团队尝试了俯卧措施，小心地将手放在他肚子上，降低心脏对肺部的压力，从而减轻呼吸道压力。

结果令人鼓舞。 “这太好了，” Currier睡前想着。 “我们搞定了它。”

但是又有一天，Jim血氧水平骤降。医生已经开始使用许多医院正在尝试的药物进行治疗——羟氯喹（Hydroxychloroquine），特朗普提倡的抗疟疾药物。他汀类药物（statin，具有多方面非降脂作用，其中包括抑制动脉粥样硬化与血栓形成，还具有缓解器官移植后的排异）由于影响了他的肝脏功能而最终被停用。Jim还参与了针对新冠肺炎的抗病毒药物Remdesivir的临床试验。

当天下午，出于对Jim肺部炎症的愈发担忧，医生尝试了一种免疫抑制药物，托珠单抗，但对Jim无效。因此医生转向了11小时治疗法——将大管子插入他的脖子和腿，然后将其连接到特质的心肺体外循环机。

这种技术被称为体外膜肺氧合（ECMO），主要用于对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提供持续的体外呼吸与循环，以维持患者生命。该技术将血液从患者静脉引出，通过膜肺氧合机，排出二氧化碳然后将其泵回体内。机器管理起来非常具有挑战性，并且很多医院都没有这个设备。

“ ECMO不是一种良好的疗法，” Mass General ECMO部门的医学总监Raz说 “即使取得好结果，也会伴随很多风险。” 风险可能包括出血并发症和中风。 ECMO专家必须不断确任机器循环的血量不要太低或太高，以免出现患者积水过多和血管破裂。

据非营利性组织 Extracorporeal Life Support Organization称，目前为止ECMO已在全球数百名新冠肺炎者中使用。因为大部分仍在使用机器，并且数据获取不完整，因此存活率尚不清楚。

“ ECMO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Raz说 “当不幸发生时，希望它可以让你活下来。”

Jim的肺部僵硬到他的肺顺应性达到了个位数，肺顺应性代表了胸腔压力改变对肺容积的影响。健康人肺顺应性指数通常超过100，而严重呼吸衰竭的人约为30。

他的肺只能进行一汤匙大小的呼吸，仅是正常呼吸的一小部分。Raz说，血液开始从血管周围渗出，因此医生停用了抗凝剂。

胸部X光片显示Jim的状况每况愈下。3月13日他的肺部首次出现明显的积液和炎症，Raz称“仍可以看到肺部”。 3月18日，X射线检查仍可见肺部空间。到3月20日为止，“肺基本上出现了我们俗称的泛白。”

医生和护士每天都会为Kim更新情况，Kim辞去她的兼职工作，和他们的孩子，13岁的Hadley和11岁的双胞胎Riley和Taylor，共同应对Jim的病。

Kim和Hadley出现了轻微的症状，例如胸闷，但医生认为没有必要对他们进行新冠肺炎测试。

医院为了遏制新冠肺炎的传播，禁止访问者。因此护士Kerri Voelkel每天都会在Jim的房间，打开手机扬声器，让Jim给全家人打电话。

Voelkel回忆说：“Hadley烤了一个蛋糕，但她开玩笑说 ’蛋糕烤出来并没有很好，爸爸，我要再烤一次。’” “Taylor会说，’我在后院做了足球训练。’ 我站在那里，听听这些孩子跟父亲的对话真令人心碎。”

3月27日（Jim接受ECMO的第9天），情况没有任何改善。当护士把枕头塞在他身下或小心翻动他身体以防止他长褥疮时，他的氧气含量会下降。

Rubin打电话给Kim解释情况的严重性。她说，如果Jim发生心脏骤停，医生们就束手无策了。妻子Kim最终同意拒绝采取心肺复苏术。

“说实话，”她恳求Rubin。Rubin向她保证，他们不会放弃，Jim仍有生机。但是她说：“老实说，当下我们评估一致认为他可能会死掉。”

Kim在草地上蜷缩成一团，悲痛欲绝

3月28日，医疗队拨掉了Jim的麻痹药物输液，看他是否可以减少摄入的药物治疗。

效果惊人。 “Jim醒了，” Kim说。他扬了扬眉毛，“你可以看到他正在努力睁开眼睛。”

Jim紧握了Voelkel的双手。他对简单的问题可以做出点头表示赞同或反对的反应。当护士说他们要调整他的躺姿时，他会竖起大拇指。

“我们就像，‘哦，天哪，他在里面！’” Voelkel说。

Voelkel通过电话向Kim描述了发生的事。那天下午，家里的金毛寻回犬Bruno，叼着Jim波士顿凯尔特人队的帽子，紧紧含着。Kim给Bruno拍了照片，并发给Rubin并写道 “请竭尽所能。”

Rubin回复说：“我对你保证我们正在竭尽所能。”

但是在麻痹药物停用的几个小时后，Jim独自在房间里，护士从外面监视他。他的身体略微移动，这增加了他的血管压力。Raz说，这通常在我们呼吸时发生，但他太不稳定了，无法承受这点移动，随之而来他的氧气水平暴跌了。

Voelkel和呼吸治疗师Tyler Texeira赶紧穿上防护装备并冲了进去。“我们要救他，我们要把他救回来，” Voelkel说。

“他的肺部情况很差，我们无法让他醒过来，” 她说 “因此，我们必须重新（使用药物）让他麻痹，才能保住他的生命。”

医生的最后选择是在心肺机上增加另一根管子来排出更多的液体，需要短暂地停止从机中输出氧气。

Rubin说 “他是如此脆弱，以至于ECMO循环30秒断氧的过程里，他可能无法活下来。”

轮班结束后，Voelkel说 “我全程一直在哭。” Jim和他孩子的通话声音在她脑海里浮现， “无法拯救这个人的绝望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围。”

Rubin给Kim打电话，建议她那天晚上去看望她的丈夫，之前医院仅允许她探访一次。医院走廊令人毛骨悚然。她穿戴好防护装备，走进他的房间。

她说：“我觉得，‘噢，我的上帝，如果我继续与他聊天，如果我与他聊天几个小时，也许他会稳定下来，也许他会没事的。”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有多需要他，他必须与之抗争，他不能离开我们。”

一开始见面时间只有15分钟，后来医生给了他们三个多小时。

她对丈夫说：“我现在正紧紧握住你的手，握着你的手臂，躺在你的手臂上，抚摸你的头，”

随后的三天内，X光片的显示有了一线生机，他的左肺炎症和积水有些清除了。

“随后，它开始慢慢地得到改善，”Currier说。 “然后它变得更好了。”

4月4日是Jim使用ECMO的第17天，呼吸治疗师Todd Mover 建议Jim可能不需要依赖机器了。第二天，Jim开始不再用ECMO，但他还需要使用呼吸机，供氧量开始降低，因此医生开始减少麻痹性药物和镇静剂的使用。

几天后，对Jim来说是个里程碑时刻。物理治疗师坐在Jim的床边，Voelkel和Kim视频通话，Kim看到丈夫踢Mover的腿。

“我爱你，给我一个飞吻，” 她哭着说。Jim因镇静药物而显得昏昏欲睡，他的嘴里插着呼吸管，动了动手，给妻子一个飞吻。

4月11日，这是Jim住院后近一个月，他们再次进行了视频通话，Kim让女儿坐在桌子对面，不想让女儿看到父亲用着呼吸机的场景。他们拿着iPad，这样他们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兄弟Riley也可以听见和说话。

“爸爸，我们是Hadley和 Taylor。我们好想你。Riley也和我们一起使用FaceTime。我们只想说继续战斗下去，你会没事的。我们都很爱你。”

Jim因为插着呼吸管，无法说话，他抬起头，短暂地睁开眼睛，略微摇动手。 “爱，爱，爱，”他的妻子说。

医生他们也无法得知Jim为何存活下来。他们猜测是时间。尽管在某些情况下，使用呼吸机的时间越长，人们的情况变得越差，但其他患者在长期插管后也康复了。医生不知道这些药物是否有效。

Currier说，如果Kim的看望起作用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她在（Jim）床边呆了三个小时。”他说 “当时是Jim人生最黑暗的低谷时期。你不能低估这份力量有多大。”

4月14日，Jim完全摆脱呼吸机，开始了32天以来自己的第一次呼吸。

这次，当Kim从医院接到FaceTime电话时，她和孩子们围在一起。通过屏幕，他低声说了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对家人说 “我爱你”。

当他被移出I.C.U.并转送到常规病房，之前治疗他的医务人员在医院走廊里排成一排，对他鼓掌，他挥挥手。 “这太惊人了！” Rubin说，“每个人对Jim都非常乐观，认为他会完全康复过来。”

从康复医院那里得知，Jim摆脱呼吸机治疗三天后， 他提出为这些医疗服务提供者们作代表律师的想法。他说 “时至今日我还活着是因为他们。”

他已经能够吃饭和走路了，他说他为妻子感到骄傲，并渴望与家人团聚。

此后不久，在一个星期五的中午，Jim回到了他日夜思挂的家。

原文：纽约时报

编译：比推 Irene Lin

图片来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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